華人故事——與“光”共舞 攜“愛”前行的高兆蘭*

高兆蘭(1914-1999),祖籍雲南昆明,1936年獲嶺南大學物理學碩士學位,在校期間結識馮秉銓,以“摩爾斯密碼”為媒確立了真摯的感情。 1940年,兩人同獲獎學金赴美留學,1944年高兆蘭獲美國密歇根大學物理學博士學位,5月受聘於美國銳提安公司研究部擔任研究員。 1946年高兆蘭與馮秉銓學成歸國,積極投身科學與教育事業,高兆蘭專於光譜字、光學,曾任嶺南大學教授、中山大學教授。新中國成立後,歷任激光光學與光譜學研究室主任、中國光學學會第一屆副理事長、廣東省科協副主席等職,是第三屆全國人大代表,第五、六屆全國政協委員,1979年榮獲“全國三八紅旗手”稱號。

1914年春天,高兆蘭出生於昆明一個大戶人家。高兆蘭從小就很有“個性”:對生活細節並不十分在意。一般的小女生,總會喜歡時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從小就不在乎穿什麼衣服,大多是撿她姐姐剩下的穿。有一次過新年,大人們拿出首飾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走訪親戚,哪知到了地方之後,她卻嫌礙事,把首飾拿下,用布包起來放在人家門檻下面,然後和朋友玩。要離開回家的時候,大人問她首飾呢?她卻說:“放心,我已經藏好了,不會丟的。”聽起來有點讓人哭笑不得。

慾望不多,就更容易精進。高兆蘭生活上的要求不多,學業卻顯得格外突出。不論是小時候的私塾還是後來的學校,直至嶺南大學,從來都是名列前茅。當年的嶺南大學是教會學校,高兆蘭進入學校時因為語言不通,被分進了預科。最終由於各科成績優異直接跳過預科進讀大二。民國時期學理科的女子算是鳳毛麟角了。那時選讀物理的人因為讀不下去知難而退轉去讀化學讀中文的大有人在。而高兆蘭不僅堅持讀下來,還拿了三把“金鑰匙”(即當年學科成績最優者)。

而高兆蘭在嶺南大學,還有一個更大的收穫,就是找到了自己一生的伴侶——物理電子學家馮秉銓。這對中國物理界的“神鵰俠侶”因為有著對學科共同的愛好和執著走到了一起。

馮秉銓和高兆蘭。

1935年,在燕京大學完成碩士學業後,25歲的馮秉銓成為嶺南大學最年輕的副教授。關於馮秉銓追求高兆蘭的經過,姚樹華在其所著的《華南理工大學名師——馮秉銓》中有過精彩地描述,其中的過程讓我們體會到了理科生特有的浪漫和幽默:一串串數字,一個個公式,各種電路元件。這些在大多數人眼裡極其乏味的元素在變幻無窮的摩爾斯電碼裡搭建了馮秉銓與高兆蘭愛情的橋樑。每次做通訊試驗時,馮秉銓總以“88”作為結束語,而高兆蘭卻總是答以“73”。兩年之後,當高兆蘭第一次以“88”作答時,馮秉銓知道,他終於等到了屬​​於他的愛情,因為在摩爾斯碼中,“73”的意思是“致以友誼的問候”,而“88”則代表“致以親愛的問候”……

馮秉銓的愛好廣泛,尤其是各種體育運動,而高兆蘭的業餘愛好則就顯得貧乏單調得多。一起出去玩常常是馮秉銓與朋友們高談闊論或者運動打球的時候,也是高兆蘭坐在僻靜的樹陰底下拿著單詞卡背誦生詞的時候。這個習慣一直到了美國依然沒有改變。

馮秉銓和高兆蘭。

和大多數青年一樣高兆蘭年輕的時候同樣充滿著革命熱情。這種熱情一方面來自當時嚴峻的社會現實——1935-1936年,中日之間的形勢已經非常緊張,廣州的學生運動也風起雲湧;另一方面,也來自於家的政治熏陶。高兆蘭的父親參加過辛亥革命,屬於國民黨元老,對當時的國民黨政府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他抵制內戰。父親多次告訴她:“蔣介石的國民政府腐敗渙散熱衷於爭權奪利。中國要有新的局面希望還在共產黨的身上。”

1940年取得獎學金準備赴美之前,高兆蘭曾經打算過去延安。那是當時大多數熱血知識分子最嚮往的地方。那時馮秉銓的妹妹已經在這個革命聖地工作了一段時間。高兆蘭去信向馮秉銓的妹妹諮詢延安的情況。不久得到了回信:革命成功後,祖國的建設需要大量的科技人才。你們能夠出國深造機會難得,不應放棄。等待你們學成歸國為祖國科技建設做出貢獻。

1940年,馮秉銓和高兆蘭赴美留學,並在留學期間結為人生伴侶。對於他們兩人來說,6年的美國生活只能算是一生中的一段漂流。兩人在美國都獲得學位,馮秉銓甚至還被導師邀請去軍官電子訓練班擔任教員,有了穩定優厚的生活環境。但是抗戰剛剛勝利,二人立刻義無反顧急不可待地回到了滿目瘡痍的祖國。他們本來就只是出去留學,出國的表格上填的就是“學成歸國”。

高兆蘭教授在實驗室。

1952年中國大學院系大調整。馮秉銓調去華工,為了能繼續科研項目,高兆蘭留在了中大,投身我國最早一批光學光譜專業教學單位的籌建工作,並主持光學教研室的工作,開展發射光譜及喇曼散射光譜分析以及光電技術的研究,指導研究生和青年教師開展氨基化合物等複雜分子紅外光譜與結構的研究、有機分子的電子吸收光譜研究等。 1962年,高兆蘭創建了紅外光譜學實驗室。

70年代,高兆蘭指導並先後研製出我國第一台氮分子激光器和第一台可調脈衝染料激光器,並主持舉辦了全國第一次激光光譜高級研討班。此外,高兆蘭還致力於光學光譜人才的培養和建設,80年代初,她領銜在物理、激光與光譜學研究學科中建立了我國首批碩士、博士點、博士後科研流動站,以及國家重點實驗室和國家重點學科點。 80年代末,她主導的超短激光脈沖和超快速光譜學方面的研究勝利地跨入世界科學技術的前沿陣地;她建立的多種超短激光系統和超快速光譜學實驗裝置以及所取得的研究成果均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學術方面的高深造詣離不開高兆蘭優秀的品質,她作為學者用心鑽研,心無旁騖,在處世為人上卻一點也不刻板。即便滿身榮譽,她也總會給人留下謙虛的印象。她不僅關心學生的學業,也常常幫助那些經濟上有困難的學生。她教書亦教做人之道,並以身教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學子。

馮秉銓、高兆蘭之子馮高義至今對母親在他成長過程中的許多言傳身教印象深刻:小的時候我有一張專門的桌子,上面常常堆得亂七八糟。每一次被要求清理的話,我就把抽屜打開,一股腦的把桌面的東西塞進抽屜。結果當然是幾天后抽屜裡的東西又重新堆回到了桌面。這時母親會帶著我一起收拾。把書籍本子疊好摞齊,把顏色筆用橡皮筋一紮紮箍好,鉛筆橡皮裝在小盒子裡。最後會拉著我的手站在整齊乾淨的桌子前告訴我勞動創造世界的道理。

和她接觸過的老師和學生都說:高兆蘭不但教書而且還教我們做人。她把金錢和物質都看得很淡,常常會幫助那些經濟上有困難的學生和同事。她的學生和助手余振新就表示:“我曾經記得有一個學長,生活好轉以後回來看望高先生說:我現在生活好轉了,當年你給我的錢,我可以還給你了。高先生沒收。她說給你的就是給你了,你們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那點東西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不光你,很多其他同事有困難我都一樣會幫助的。”

高兆蘭在從教六十年慶祝會上,右為她的學生,時任廣東省省長的盧瑞華,左為原中山大學校長曾漢民。

1994年是高兆蘭從事教育與科研六十週年,學校為她舉辦了慶祝會。學校、省市的領導來了。同事、朋友、新老學生來了。前來祝賀的還有學校的老職工、老工人,他們當中很多都是和高兆蘭在這個校園一起工作,一起長大的老朋友。人們讚揚她科研上的成就,讚揚她為國家培養的人才,例數她獲得的榮譽。高兆蘭的答詞是這樣說的:省長一個省只有一個,科學家、院士只是少數,我的學生很多,看到他們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做出開拓性的成績我感到無限欣慰。大家的進步和成就就是贈送給我最珍貴的禮物。人生的願望和價值不在於得到多少或者獲得什麼,重要的是給予了什麼,奉獻了多少。

  那天她的學生賦詩一首:

   燭光頌(七律)

  少懷壯志學居里,祖邦貧弱似波蘭。

  旅美孜孜破萬卷,返國殷殷獻宵旰;

  六旬碩果存海內,八十桃李慶滿園。

  燭光熊熊頌蠟炬,精築人梯帶登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