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廣穗話——北京街,千年羊城的根

北京街,位於廣州市越秀區的中心地帶,其人文歷史的發端,可以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先秦時代。經過歷代先民前赴後繼的開拓與經營,今天以北京路為縱軸,以中山四路、中山五路為橫軸,已發展為廣州這座千年古城最繁榮的聲名文物之區。北京街的歷史之悠久,文化之深厚,經濟之強盛,在全國其他城市,罕有儔比,寫下了一個讓人驚嘆的傳奇。

千年城央未移

兩千多年前,秦始皇派大軍南征,公元前214年,實現了征服嶺南的宏願。秦始皇設南海、桂林、像三個郡,任囂為首任南海郡尉。廣州建城,始於任囂。任囂城的遺址,在舊倉巷以東至芳草街附近。

任囂為什麼要選這個地方築城呢?如果把北京街一帶的地貌,還原到兩千多年前,並試用任囂的目光去觀察,當不難理解。任囂說過一段很著名的話:“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所謂“番禺”,乃指廣州。古人認為,“百尺為形,千尺為勢”。所謂負山險者,近指越秀山、番山、禺山,是為“形”;遠指白雲山,是為“勢”。而阻南海者,便是橫陳於廣州前面那條浩浩茫茫、水天一色的珠江,構成了一道天然屏障。既可近察,又利遠觀,表里河山,是上乘的城市風水選址。

一個偉大的東方城市,就在這片碧水環繞的地方誕生,開始了最輝煌的生命之旅。

1920年擴建的廣州永漢路

北京路處於番山西麓,雄踞江滸,背倚蜿蜒而來的白雲山脈,當屬任囂城的要塞。趙佗建南越國王城(俗稱趙佗城)時,東界在倉邊路西側一線,西界擴展到教育路,南界推移到西湖路,而南界則在越華路。大致上把今天的北京街都囊括在內了。那千年不衰的傳奇故事,也就從這時候開始了。

永漢路(今北京路)老照片

1988年,在改建廣州中山五路新大新百貨商店大樓時,從地下挖出一個屬於南越國的建築地基,發現有萬歲瓦當和雲樹紋瓦當。 1995年後,在中山四路原忠佑大街至兒童公園一帶,又陸續發現大型石構水池和石構曲渠,為南越國王宮的園林人工水景,還有大批陶、磚、瓦、木的遺物和磚石構件。

南越國王宮遺址面積共15萬平方米,有“東方龐貝古城”之稱。在遺址地表下面,還層層疊壓著由民國上溯至清、明、元、宋、五代、唐、隋、六朝、西漢、南越國、秦等各朝代的遺跡與遺物。這是迄今為止發現的年代最早的中國宮苑實例,對研究中國歷史文化,研究中國古代城市、古代建築史和古代工藝史,都有著無以倫比的重要價值。

南越王宮博物館

南越國雖然沒有留下什麼文獻記錄,但趙佗治理南越國長達六十年,開物成務,草創經營,《漢書》稱讚他“居南方長治之,甚有文理”。這種文理,在舟車、文字、音律、冕旒、衣食、人倫、政治等等方面反映出來,也可以說,以廣州為中心的嶺南文明種子,就是在北京街一帶生根發芽的。考古學家說,至今在北京路、中山四路、中山五路下面,埋藏著大片南越國的文化層,只因為地處市中心,無法全面挖掘和保護。

2000年夏季,人們在西湖路興建光明廣場時,在地底五米處又發現了一座西漢水關遺址。 2002年7月,北京路在進行大整修時,從現代的路面底下,清理出唐代至民國的11層路面,加上現代路面,共有12層。這12層路面,把一千多年的繁華盛事,一千多年的廢興成毀,以如此直觀的方式,陳列在後人面前,陳列在這條名店林立的步行街上,就像一部偉大史詩的12個章節,任人閱讀。

千年政治風雲

北京路作為廣州第一條城市中軸線,一直雄踞於政治中心的位置。唐代的饗軍堂、宋代的經略司西園、元代的廣州路總管府和清代的廣州府衙均設在今廣衛路附近;明代的承宣布政使司署設在今北京路北端,在它東側是南漢的皇宮所在,也是元代的廣東行中書省;清代的巡撫衙門設在今人民公園;兩廣總督署設在今越華路。北京街這一帶,官衙密布,棟宇連雲,紅牆綠瓦,門槍林立,氣象森嚴。

光緒和珍妃

在中國近現代革命史上,北京街也寫下了許多驚風雨,泣鬼神的篇章。

清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孫中山在雙門底王氏書舍(今青年文化宮地)設立革命組織興中會廣州分會,策劃舉行反清起義,史稱“乙未廣州起義”。這是孫中山從事革命活動後組織的第一次起義,雖然起義胎死腹中,但揭開了推翻專制王朝,建立共和國家的偉大歷史序幕。

史堅如
史堅如雕像

光緒二十六年(1900年)興中會員史堅如為了策應惠州三洲田起義,深入虎穴,從巡撫衙門(今人民公園)外挖地道入衙門內,謀炸廣東巡撫德壽。地道挖成,史堅如讓同誌全部撤走,自己則堅守城中至炸藥成功引爆。這是廣州城裡第一次響起了革命黨的炸彈聲。史堅如被官府拘捕,壯烈捐軀。他的名字震動了廣州城,甚至驚動了北京的紫禁深宮。他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在廣州範銅垂像的烈士之一。

清宣統三年(1911年)震驚全國的“三•二九”同盟會起義,就是從北京街的越華路小東營出發的。同盟會革命志士憑著一股“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精神和勇氣,在黃興率領下,孤軍提劍入虎穴,拼將一死祭軒轅。在“三·二九”起義中,死難黨人不計其數,事後殮得遺骸七十二具,叢葬於黃花崗。黃興為其陵墓題聯:“七十二健兒酣戰春雲湛碧血;四百兆國子愁看秋雨濕黃花”。

孫中山與黃興

1921年,非常國會在廣州選舉孫中山為大總統,總統府設在越秀山下(今中山紀念堂處)。孫中山在這裡部署第一次北伐,並經歷了一生最驚心動魄的時刻。由於他與時任內政部長、陸軍部長、廣東省長、粵軍總司令的陳炯明在政治理念上存在嚴重分歧,導致發生1922年的“六·一六”事變。此事變成為日后孫中山改組國民黨,實行聯俄、容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的重要動因之一。

“革命是被壓迫者和被剝削者的盛大節日。”列寧的這句名言,曾經令無數革命者激情澎湃,義無反顧地投身到波瀾壯闊的時代中去。 “五四”運動後,北方不少有志青年,為反抗北洋官僚集團和軍閥的統治,把南方視作中國未來的希望所在,紛紛投奔而來。

陳獨秀
譚平山
譚植棠

1921年,陳獨秀與譚平山、譚植棠等人,在北京街的高第街素波巷成立廣東共產主義小組;其後中共廣東第一支部亦成立於此。 1927年4月,中共廣州市委成立,市委機關設在北京街廣大路廣大二巷。 1927年12月中國共產黨發動“廣州起義”,建立蘇維埃政權——“廣州公社”,起義總指揮部在北京街禺山市場(今名盛廣場附近)。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1月11日,廣州20萬市民,舉行盛況空前的慶祝大遊行,人民解放軍在市政府門前舉行入城式,接受葉劍英等黨政軍領導的檢閱。

翻開北京街的歷史,每一章,每一節,每一頁,每句、每字,無不煙飛雲動,氣貫長虹,足可搖五嶽而翻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