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廣穗話——廣府人不可不知的歷史:香港粵語正音運動始末

很多廣州的朋友都會在看香港電視新聞或收聽香港電台廣播的時候,都會感到很奇怪,為什麼香港的粵語播音員會把“時間”(常讀”時諫”)對為“時姦”,把“報刊”(常讀報“罕”)讀為“報看”,把“傍晚”(常讀“旁晚”)讀成“磅晚”呢?有人以為這是香港的粵語和廣州的粵語不同,其實不然,香港政府規定的”兩文三語“之中的粵語其實是以廣州話西關音作為標準的。而媒體的粵語播音員之所以把把“時間”讀成“時姦”,源於香港從1970年代開始到現在的一連串獨立但亦相關連的粵語正音運動。

正音運動的源起背景

早在1970年代,粵語正音就已因為大眾傳媒的普及而引起關注。當中,梁醒波為學界所攻擊的其中一個對象。梁醒波先生是香港粵劇界的著名醜生,後來加入了無線電視的晚間綜合娛樂節目《歡樂今宵》裡擔綱演出。由於梁醒波在香港的受歡迎程度,他的“錯誤發音”被香港大眾市民所學習。其中一個教授經常提及的例子,就是“姍姍來遲”這句成語。按原來粵語的發音,“姍”解作“遲”應讀作“仙”,但他卻在電視上唱出了“何以‘山山’來遲”的歌詞。直到現在,香港人都只知“姍”讀作“山”,而不知正音為“仙”。
當時,在大眾傳媒負責推廣正音的,是在香港電台第五台晚間主持節目《咬文嚼字》的宋郁文,例如他主張“傀儡”的“傀”應該讀成。 (灰陰上聲),不能讀如‘塊’音。

他的正音運動,直接引致後來香港電台在1980年代初期對廣播員發音要求的糾正。這些被糾正的例子包括以下幾個:

詞語 習慣讀音 “正音”

時間 時“諫” 時“姦”

報刊 報“罕” 報“看”

傍晚 “旁”晚 “磅”晚

核子 [hat9]子 wat9

正音運動的旗手何文匯

90年代以後,何文匯對推廣粵語“正音正讀”運動最為活躍。

對於粵語的正音,即何謂“正確讀音”,何文匯自有一套看法。他的理論,將“正確讀音”分為兩個層面,就是“發音準確”和“吐字清晰”。在何文匯出版的書籍中,“正音”屬於“吐字清晰”層面,而“正讀”屬於“發音準確”部份。

吐字清晰:一個字的讀音,可透過字典上的注音查證。如果知道一個字的讀音,但說話者不懂或用錯發聲部位,致令所發出的音節出現偏差,與其他發音部位接近的音節混和,令其他人誤會,發音便不准確。提倡“吐字清晰”,即“正音”,主要是希望糾正“發音準確”這個問題。

發音準確:與“吐字清晰”不同,一個人即使吐字清晰,他的發音亦未必正確,因為“準確”未必“正確”。這是因為說話者習得的讀音本身是錯誤的,說話者只是“準確”地將這個“錯音”讀出。

例如“星光熠熠”的“熠”字,絕大多數人讀成“泣”[jap7]音,根據“正讀”系統的讀音,其實是錯誤的:何文匯指,應該讀成“入”[jap9 ]音才算正確。

一般人未必把上述“正音”、“正讀”兩種概念分得清楚。不少人會以“講正音”描述如上例中“熠”要讀“入”音的“正讀”理論;又或是以“正音”涵括“吐字清晰”及“發音準確”兩個範疇。但由於“吐字清晰”(“正音”)在社會並沒有太大爭議,因此同時以“正音”描述“發音準確”(“正讀”),亦不會有太大誤會。

要“正讀”,便得先找出哪一個音才算“正確”。何文匯所出版著作中對於其“正讀”之學說理論大致相同;《粵音正讀字彙》可視為何文匯粵音規範的重要參考。

何文匯認為,“正讀”的原則是:“粵音正讀主要沿自《廣韻》系統,凡據《廣韻》同系統韻書所載反切切出來的讀音,則視為正讀。” 何文匯指,雖然語音是約定俗成,但是他認為語音在《廣韻》編纂時,粵音已經做過最全面和最有效的約定俗成,所以在這之後不應該再來約定俗成;現在提出“語音是約定俗成”的人,其實都只是希望習非勝是、一己的錯讀得到別人默許。

何文匯博士在《粵音正讀字彙》,列出50個何文匯認為未獲得學界全面接受的字;而在《粵音平仄入門》,亦根據《廣韻》舉出100個香港人日常讀錯的字。

何文匯根據其所擬訂的“正讀”原則,不合韻書的“本音”有超過500個,不合韻書的“口語讀音”有超過200個,而何文彙在書中舉出他認為是未被廣泛認可的“日常錯讀”則有100 個。換言之,根據他的字音審訂標準,香港人有超過 800 個字讀錯。他在書中說香港人“日常讀錯的字,可謂不勝枚舉”。

何文匯根據距今超過一千年前的宋朝《廣韻》一書中的切韻方法,將很多與《廣韻》所載不同的粵音重新訂立標準,謂之“正讀”,這造成很多習用以久的讀音、坊間字典已經承認的讀音,被指為“誤讀”、“錯讀”;一些久未使用的讀音,反而成為“正讀”。

正音運動遭受的激烈爭議

由於正音運動大幅度的更改了傳統讀音,被一些年輕人及年長的學者視為“謀殺廣府話”而加以反對。其中以從1980年代起便在《明報》專欄批評“正音運動”矯枉過正的王亭之(當時另一反對者哈公已病逝)為反對派的中堅份子。他們反對的原因是,被所謂“正音運動”所“正”的音大大減低了廣東話的流暢和靈活性,所謂“正音運動”的“正音”實際是“邪音”、是“病毒音” 。

反對者指出,語言學家已得出結論,語言會經過時間和歷史因素而慢慢改變。所以以何文彙的說法,用宋朝時期出版的《廣韻》作為粵語發音的依據,實際上並不准確反映粵音實際情況,因為這樣做便忽略了《廣韻》出版後南宋、元、明、清四朝對廣府話的深遠影響。反對者也認為,年輕一輩不搞清楚“正音運動”的可取性,只“以訛為巧”而改讀所謂“正音”,加上傳媒及政府亦盲目地跟隨,令廣府話陷入了一個危險的境地。

有人認為,何文匯對文字的意義、來源和讀音做學術研究,然後公開發表,這種做法並無問題,而且是一種社會貢獻。但是,將一己的學術知識,透過社會運動強加於公眾,卻是另一回事。 “正音”運動的爭議由此而起。批評者有點名指謫何文彙的“正讀”動機,亦有不點名但明確表示不同意“以古韻書切語為正讀”行徑,形容此舉“泥古”。

目前在香港有潘國森及在1990年代移民多倫多的王亭之以較高姿態明確點名批評及反對何文匯提出的“正讀”及由他推動的“正讀運動”。

王亭之於八、九十年代開始,已抨擊何文彙的“正讀”是矯枉過正的舉措。他同意應該糾正“懶音”,但不同意何文匯自定體例,即將《廣韻》一系韻書切音定為“正讀”、不合韻書切音者則為“錯讀”,並將這種規則當成已被廣泛認可的標準,要求傳媒及學校跟從。他指出粵語源遠流長,一些讀音可能是在韻書編纂之前或之後約定俗成而保留至今,單以《廣韻》等幾本韻書定對錯,是十分片面的做法,亦毫不尊重粵語文化。

王亭之又指,從來沒有一個音韻學者會用古代韻書,修改或否定今日的語音;因為古代韻書亦只是紀錄當時的語音,並不是用以規範語音不能再作任何改變。他並指斥大中小學、傳媒機構,從來不過問何文彙的“正讀”原則下的訂音標準、從來不參考其他字詞典,卻只推廣何文彙的一套“正讀”──由何文匯一人厘訂的語音,批評此舉無異“謀殺廣府話”;傳媒今時今日仍然堅持使用何文匯認為的“正讀”,只是面子使然,不顧社會影響,造成語音混亂,而“正讀”在這種狀況下仍能不斷滲透,王直斥何文彙的“正音”,實為“病毒音”。

王亭之曾在網上發表多篇文章批評何文彙的“正讀”,這些文章後來結集成《廣府話救亡》一書。在書中,王亭之向何文匯提出四點質詢:

中原音傳入廣府,由古秦代至現代經歷多個時期,為何只承認宋代音韻,卻否定其他時期的語音?

廣府話有九聲,若聲調依足《廣韻》,是否要廢去《廣韻》沒有的聲調?

近代的音韻學家在進行語言調查時,都是先承認實際讀音,然後研究讀音的音韻規律。何文彙為何反其道而行,只以韻書及他承認的規律,去否定實際存在的讀音?

何文匯所根據的規律,是否全面及得到所有學者專家認同?

書籍出版後,惹來一陣討論,王亭之和潘國森邀請何文匯出席論壇作公開辯論,不過何文匯回應未收到邀請信,事件最後不了了之。後來何文彙在其新作中,不點名批評《廣府話救亡》一書某些文章的切音有錯,以及王亭之認為廣韻書中只收錄五聲的觀點不正確[12],不過沒有回應為何《廣韻》後粵音的任何變化便被視為錯誤等指謫。

潘國森在《正字正音》一書中批評何文匯以一己私意,不容許廣府話在《廣韻》成書後一千年的任何“約定俗成”的轉變;又不滿他在《廣韻》標音的取捨之間,漫無準則、變幻多端的做法;並抨擊何文匯出版的教材,並未獲學術界廣泛認可,卻可以運用於中小學的基礎教育內。書中舉出一些例子,指出好些何文匯認為是“錯讀”的字音,其實已有學者認同,或已有字詞典收錄。

此外,專欄作家古德明曾於報章發表評論,引用《清朝野史大觀》卷九的故事,諷刺何文匯發起“所謂粵語正音運動”,以宋朝《廣韻》作準繩,電台、電視台、中小學校等紛紛景從,實為泥古之舉,而不是真正愛惜中國語文。

網上有評論文章指摘何文匯指港人讀錯字“不勝枚舉”一說實為謬論,因為語言既作為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橋樑,若我們真的每日讀錯“不勝枚舉”的字,那麼這種語言根本不能有效溝通。而何文匯認為《廣韻》是“最全面、最有效的約定俗成”,從而貶低《廣韻》之後所出現的音變,為自己“以《廣韻》為正音”的理論建立基礎,根本曲解了“約定俗成”一詞的本義。

香港文字研究者容若多次撰文批評黃錫凌《粵音韻匯》的讀音取向,例如指“僧”字要讀“生”音、“擴”字要讀“廓”音等,指黃錫凌對於粵音的“改讀”,有復古及跟普通話的傾向,投機性十分明顯。何文匯亦要求“擴”字要讀“廓”,否則便是錯誤。

容若亦批評“港英時期某些’正音’人士,偏要依照黃氏取向,以求’別樹一幟’”;及為文不贊成“某哲學博士”要求“絢”字讀“勸”不讀“喧”。他亦認為今時今日將“搜”及“蒐”字標讀“收”並不正確,因為古今音不同。何文彙的“正讀”要求“絢爛”讀“勸爛”、“搜查”讀“收查”。

此外,他在《明報月刊》撰文批一本使用何文匯《粵音正讀字彙》作標準的字詞典,批評該標準將《廣韻》奉為金科玉律,不承認約定俗成及“時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轉移,亦勢所必至”(明陳第)的道理,以不實際的讀音取代實際讀音,製造混亂。

容若認為,研究字音,要尊重約定俗成,並比較古今音,探索變易原因,而不應泥古;“古音可跟可不跟,依情況而定”。

朱維德亦認為“關於讀音,復古殊屬多餘;時代轉變,無謂矯枉過正”,將“時間”“正音”為“時‘姦’”已經成為笑柄,應該引以為鑑。他亦不同意跟從《廣韻》要“綜”字讀成“眾”音,表示若真要依足《廣韻》,則“綜”、“粽”同樣讀“縱”,那麼“食粽”亦應該“正音”為“食縱”了。他慨嘆近來“盡信書而而不化”以及“一知半解”兩種現象成為潮流。

林佐瀚在1980年代為無線電視主持《每日一字》的立場是:由於字音是會隨時間改變,當一個字音已經通俗、慣用時,不會堅持“正音”、執著泥古。

在2007年香港大學語言學學會舉辦的“香港大學語言學節2007”中,潘國森批評,在公開考試中一些模擬試題,以何文匯一方認可的讀音標準作標準答案,變相是利用考試、學校的壓力,迫使下一代習用何文彙的“正讀”。

而曾經主持無線電視文教節目《最緊要正字》的歐陽偉豪博士則回應指,“現代音”和“古代音”可以並存。他認為,像“彌敦道”不妨讀回“‘尼’敦道”而不必讀“‘眉’敦道”。例如“傍晚”一詞,港台讀“‘磅’晚”、商台讀“‘旁’晚”,兩個音可以並存。他又認為,考試只是人生一部份,若真要求讀成將“會計師”讀成“’賄’計師”,便在考試時用這個讀音,生活中讀回“’匯’計師”好了。

而他在一訪問片段中指,“正音正字”風氣,顯示大家對自己的母語多了一種自覺,他覺得可以視“正音”為“多了一個標準”,打破凡事只有一個標準的框框。他並舉例說現在大家便可以知道“時間”有兩個讀音,在他心中,日常將“時間”一詞讀成“時’諫’”,但要做節目、突出自己、見工時便會用“時’姦’”,兩者同時在腦海中,沒有什麼問題,也不會阻礙溝通。

不過有回應文章批評歐陽偉豪的說法迴避了問題癥結,因為若拿“時間”一詞為例,現在的情況是在絕大多數人讀成“時’諫’”時,有人堅持不接受這種讀音,大舉宣傳這個是“錯音”,要求所有人改讀成“時’姦’”。讀“時’姦’”的人的心中根本沒有“多一個標準”,歐陽博士不應該反要一直沿用普遍讀音“時’諫’”的人心中“多一個標準”,接受“時’姦’ ”這個少數人使用的讀音。更何況“時‘姦’”是否真的“正確”,目前未有公論。

除了何文匯,香港亦有其他學者參與粵語審音工作,他們的取向與何文匯不盡相同。

香港教育署在1992年出版的《常用字廣州話讀音表》,審音委員有來自香港大學、語文教育學院、中文大學的博士及教授。

而2004年由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廣州話正音字典》更集合超過20位粵、港、澳三地的專家學者審音超過十年。港方包括有香港理工大學中文及翻譯系講座教授兼系主任張日昇、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音韻學教授張雙慶、香港理工大學中文及雙語學系教授李學銘及香港教育學院中文學系教授兼副系主任何國祥。 《廣州話正音字典》編輯委員會在審音時“都以今音為基礎,既考慮語音發展、語音結構的規律性,也考慮語言應用的通用性。特別重視那些已經深入人心,家喻戶曉的讀音,對一些不合古音及反切的字音,只要已在社會上廣泛使用,也考慮承認現實,適當加以保留,或作’俗’讀看待。”這與何文匯先以古音為基礎、不合古音即為錯音,再考慮是否接受為“無法還原”的本音的取態大相迳庭。

《廣州話正音字典》召集人,暨南大學中文系教授、漢語方言研究中心主任兼香港大學中文系和語言學系名譽教授詹伯慧在文章中指,為字典訂音時,當然要把持“語音發展的歷史繼承性”,卻不能無視在社會大眾已經流行的“俗讀”。他特別提到在香港有粵語正音問題爭議,實際上就是“從切”還是“從眾”的爭論;一方認為現今的正確音讀,是以“符合《廣韻》等韻書的反切”為依據,但反對者則指出,定音時應該面對社會上的普遍讀法,古韻書上的反切是必不可少的參考,但不作為唯一的依據。詹伯慧則認為,現代香港人用現代粵音,是天經地義的事,沒有必要強求港人將不符合古音反切的粵音“改正”過來。他建議可由政府牽頭成立審訂粵語正音的專家委員會,解決“從切”和“從眾”的分歧。

香港大學中文系主任單周堯教授在1980年已經就當時常用的粵音工具書——《粵音韻匯》、喬硯農《中文字典》、《新華字典》內的粵語注音與實際通行粵音有異,指出語音是不斷演變,古今字音不盡相同,也不必相同。他認為我們不必為了遷就古韻書的切音,放棄約定俗成的讀音。他更指出,如果字典注音只照顧韻書反切而無視實際讀音,那麼這些字典的注音價值便會大打折扣。而他在2008一個講座中提到“正音”論題時,亦提到一些字典以韻書作依據,卻沒有考慮社會上實際的讀音,而《常用字廣州話讀音表》和《廣州話正音字典》在研訂讀音時,會顧及社會上實際使用情況。他指出,學者認為這種“從今從眾”的審音原則,貼近現實情況,也提高了字典的實用價值。單周堯教授再一次指出:“要粵語審音成功,政府的支持非常重要,這包括香港政府和廣東省政府。希望粵音的規範,不會一語兩制。”

媒體對正音運動的曖昧取態

目前,沒有電台或電視台公開表態支持何文匯擬出的“正讀”。不過,個別傳媒對一些單字字音的改讀,被質疑是向某一學派的“正讀”學說靠攏。

1981年,香港電台曾經跟隨一些“正音”人士的說法,將十分普遍的“時間”一詞的讀音改變。 “時間”的“間”字在廣州話中習慣讀成“諫”音,但香港電台台長張敏儀在請教宋郁文及劉殿爵教授二人後,指令全台播音員,包括非新聞節目的唱片騎師在播報時必須統一發音,將“間”字讀成“姦”音。於是“時間”便變讀成“時‘姦’”。此舉惹來廣泛討論。

當時對正音運動的批評主要在報上。部份讀者來函指:“聽到一大班小朋友在講《小朋友時“姦”》(《小朋友時間》是香港電台的一個兒童節目名稱),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由於這個讀音廣受質疑,最後香港電台不再強迫播音員必須讀時“姦”。雖然劉殿爵終未能使“時’姦’”讀音流通,1990年代以後主張“正音”的何文匯一派仍然以“時空相對”為理由沿襲“時’姦’”是正確讀音的說法,在主持電台及電視台的“正音”節目時亦刻意提高音調,將“時間”讀成“時’姦’”。另外,2003年由無線電視製作的《最緊要正字》節目中,一眾中文大學中文系的博士學者在說“時間”一詞時,刻意讀成“時‘姦’”。 2008年亦有電台廣播員在節目中宣揚“時‘姦’”才是正確讀音的說法。

2007年有報章訪問香港電台文教組兼特別職務總監鄭啟明,他指出他們強調的“正音”是一個“恰當讀音”,亦不能有懶音,但不會深究一個字在學術上應該以何種發音為“正”。

無線電視目前聲稱的“正音”取向與香港電台相似。電視廣播業務總經理陳志雲在2007年5月的《娛樂直播》中介紹該節目的小環節《謝絕懶音》時,指他們提倡“正音”是針對“懶音”問題,並不是要求別人讀古音。換言之,按何文彙的分類法,該台強調的是“正音”,而非“正讀”。

不過,無線電視配音組被發現採納了大量何文彙的“正讀”,統一配音演員的讀音。為動畫《聖鬥士星矢-冥王十二宮篇》配音時,“冥”字(一般讀成“皿”音)全部變成“明”音,便引起了動畫迷的爭論。有傳媒就此事向無線電視查詢,該台發言人回應指這是為了“教育下一代”,所以參考何文彙的《粵音正讀字彙》和其他典籍,決定讀音。

另外,“構”、“購”、“彌”等字,以及在九十年代學界討論時已經認為有爭議,因為堅持使用“從切”的讀音會造成溝通問題的“雛”字,無線電視在配音時,由原本使用大眾通行、市面大多數字典收錄但何文匯不承認的讀音,即構讀“扣”、彌讀“尼”、雛讀“初”,一律改為使用何文匯接受的讀音,即構讀“救”、彌讀“微”、雛讀“鋤”。無線電視辯稱這是根據《粵語審音配詞字庫》,而非只參考何文彙的說法。

至於同樣由無線電視製作的《最緊要正字》,節目內香港中文大學的學者在教授粵音時,亦有隻採納何文匯所定之粵音標準的例子。例如介紹成語“風聲鶴唳”,主持便根據《廣韻》指出“唳”應該讀“麗”,讀成“淚”是錯讀。 《粵語審音配詞字庫》資料顯示,“麗”音只有何文匯承認,何文匯認為是日常錯讀的“淚”音則收錄於李卓敏、黃錫凌、范國、周無忌的字典,亦見諸香港大部份字典。

香港教育當局沒有表達清晰立場

香港政府沒有就什麼是“正確讀音”下結論,但同時亦沒有對何文彙在學術界推銷他認為的“正讀”有過任何表示。

回歸之前,香港教育署發現坊間很多字典中的標音,比較接近傳統反切,導致標音與香港通行的實際粵音有距離,令人無所適從。該署語文教育學院中文係於是組織了一個“常用字廣州話讀音研究委員會”,1987年開始工作,擬訂“建議讀音”,並收錄於1992年出版的《常用字廣州話讀音表》內。書中明確表示他們對讀音的態度,就是由於文字和語音都會演變,不可能完全按照韻書反切定下讀音,而且“廣州話的訂音,也有許多學者贊成約定俗成”,問題只是有哪些音該接受、哪些音該認為是誤讀。但該書亦強調,他們“無意樹立’漢字粵語正讀’權威,’廣州話’讀音欄所載的只是我們的’建議讀音’,教師授課時,可以採用我們的’建議’。”此書後來並未有修訂版本面世。

回歸後的教育局在2007年出版《香港小學學習字詞表》,讀音依據《常用字廣州話讀音表》,一直存在爭議的“時間”一詞讀音,書中標音為要讀成何文匯一派認可的“時’姦’”。

潘國森有見一些書商、學校在2007年中學會考新設“說話能力”考試,推出教材,教導學生如“棟樑”要讀何文匯承認的“凍梁”而讀何文匯不承認但字典有收的“動梁”算錯、“友誼”要讀何文匯承認的“友義”而何文匯不承認但字典有收的“友兒”算錯等等,撰文指曾去信行政長官曾蔭權和教育局局長李國章,要求正視現時的“正音”爭論,不過當局一直沒有給予明確答复。

香港考試及評核局的立場亦備受關注,因為2007年中學會考中國語文科增設試卷四“說話能力”,會考核學生讀音,但社會上不少通用而且字典承認的讀音,與何文匯標榜的“正讀”不同;例如“會計”一詞,一般人都讀“匯計”,何文匯則指應該讀“繪計”才算“正讀”。大眾關心考評局會否單以何文彙的說法作為評分標準。何文匯則在2006年以合訂本形式重新出版前作《粵音平仄入門》及《粵語正音示例》,並在新書中的“重刊感言”稱:“發音和讀字是無形的衣冠,教育當局設下了以聲穿戴的要求,同學便不能不正其無形的衣冠了。”故出版合訂本,“更有效地幫助在校同學學習正音和正讀”。後來考評局澄清,在讀音問題上,一般字典有收載的讀音都會接受,而且以考試機密為由,未有透露所參考的功具書及專家名單,被何文匯質疑令考生茫無頭緒。

正音運動開始影響廣東媒體

香港的粵語正音運動,在意義上已經代表了廣東、廣西的粵語,在民間的影響力甚小,但是廣州電台、廣州電視台已經開始跟隨。

原本香港粵語與廣東的廣州話在聽感上沒有太大差別,惟部分文字屬多音字、又或因為文白異讀而取音不同,如“使用”,廣州話讀為“洗用”,香港讀為“史用”。這種情況一般理解[誰? ]為香港取“天使”之“使”音,然而“使錢”卻常寫成“洗錢”,而普遍視為民間習慣所致。一系列香港電視節目的改音動作,以及《最緊要正字》節目播出後,對廣東的讀音產生一定的影響。另外,香港的電視媒體也時常糾正一些藝人的讀音問題,包括從廣東去香港發展的藝人。如此行為令廣東省外人誤會為廣東地方主義及香港地方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