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故事——感恩台山僑界力量 將一切偶然變成必然*

導語: Dean Lung,這位在100多年前向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捐款1.2萬美元設立漢學研究講座的華工,身世成謎百年。 2020年4月,台山市僑聯凝聚僑界智慧和力量,為破解百年謎團提供重大線索。 “尋龍小組”成員陳家基教授寫下以下感想。
  尋找與確定Dean Lung身份的過程中,我經歷了太多的偶然。

  2009年,我偶然看到了央視的尋找丁龍的節目。

  2015年,我想方設法要和哥倫比亞大學的研究丁龍的王海龍以及米亞聯繫,苦於沒有他們的直接聯繫方式,一直無法聯繫,有一天偶然發現了米亞的丈夫,前哥大副校長保羅的聯繫郵箱,試著給他發了郵件,其實並不抱太大的希望,直至有一天,我清理被扔進郵箱的垃圾箱的郵件時發現了保羅的回郵,因而和米亞建立了直接的聯繫交流資料與心得。和在中國國內最早發掘與報導丁龍事蹟的哥倫比亞大學華人學者王海龍的聯繫也是大體如此的經歷。

  今年疫情期間,重拾尋找Dean Lung的話題,設法與近年研究丁龍發表新的文章較多的陳曉平學者聯繫,也是絞盡腦汁想方設法然而一無所獲,偶然瞥見他的一篇文章內有一句話:“ 2016年,經中山大學人類學系武洹宇博士提議,由武洹宇、陳曉平、譚學斌、莫冠婷、葉嘉良、蔡澤瀛、伍倩敏、鍾元澤組成'Dean Lung專案組',對此案作初步學術性研究”。儘管沒有武博士個人聯繫方式,我還是在網上搜索得到了她的辦公室電話和公開的郵箱,並給她打電話和發郵件。又是好多天了不見有回复。我已經不太抱希望。然而有一天,她回復了,原來疫情期間她沒有去辦公室上班,也沒有查看那個一般不使用的郵箱地址,還是系裡轉告她說我找她時她才知道。

  2020年4月16日下午,我與武洹宇博士微信聯繫,我把在台山白沙找尋Mah Jim和Mah Chong Dean 的有關線索和她分享,討論白沙馬氏的各個輩分,討論應該如何尋找這兩個人,偶然間,武博士說了一句話:“曾猜想過馬隆進”(原話如此)。接著又說“作為Dean Lung另一種可能,萬一也姓馬。”說者似乎不經意的一句話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是的,Dean Lung有可能叫馬進隆。

  這一天的下午,我給我先前聯繫在白沙尋找Mah Jim和Mah Chong Dean的熱心退休教師馬卓榮打電話,我在電話裡告訴他Dean Lung有可能叫馬進隆。而此時他正在與白沙僑刊的編委黃祥光在一起。黃祥光偶然向馬老師提起準備在千秋里查詢一位名叫馬進隆的華僑的情況。於是就有了後面確定馬萬昌就是馬進隆就是Dean Lung的戲劇性故事。

  黃祥光尋找進隆也事出偶然。三年前,他國內長大移居美國的弟弟黃祥活在一次與同在美國的馬萬昌的曾外孫黃暢明聊天,知道了馬萬昌與進隆和Dean Lung之間的關係,他就一直動員黃暢明把這個故事公開,前不久他曾經聯繫某家在海內外有影響的媒體進行報導,沒有得到該媒體的重視與回复,於是他告訴了哥哥黃祥光,而黃祥光偶然提起的馬進隆的名字引起了馬卓榮老師的注意,而後有了後面的戲劇性的故事,有了中央電視台的跟踪採訪。

  正是這一個個看似偶然的事件讓我感嘆自己運氣真好。

  有人在丁龍故事的發生地美國翻遍了幾乎所有的有關檔案以及進行了實地調查但達不到最終的結果;有人找對了地方甚至幾乎找對了名字(準確地說還差一點點)而未能沉下來邁出最關鍵的一步。而我,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方,遇到了合適的人,往正確的方向邁出了關鍵的一大步。

這後面,或許就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前人找不到Dean Lung,有兩大誤區。

  第一是姓名。自從上世紀的國民政府宣傳Dean Lung的故事時開始,Dean Lung被譯成了“丁龍”,後經國學大師錢穆的渲染,“丁龍”似乎就成了Dean Lung的標準中文名。而後王海龍的研究與被大量轉載的文章中沿用了這個大家耳熟能詳既成事實的譯名。即使是我自己,在長達十年的時間裡,也只是在Dean是姓還是Lung是姓這個局限範圍內打圈圈而沒有實質性進展。

  其實根據後來的發現,Dean Lung是台山話“進隆”的譯音,這個“進隆”是馬萬昌在美國使用的名字。

  正如Dean Lung馬萬昌的曾外孫黃暢泉所說:“你們用丁龍中文名去找進隆怎麼可能找得到呢?我們看到都不知道是找進隆啦!”

  其次是Dean Lung的籍貫。大約從錢穆開始,把Dean Lung的籍貫說成是山東。結果電視台興師動眾到山東日照的丁姓地區尋找“丁龍“,其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今年某電視台根據最新研究成果,到了台山找尋Mah Jim和Mah Chong Dean,地點對了,方向還是沒有找准,也是功虧一簣。

  我是半路出家加入了尋找Dean Lung的行列。我既不在故事的發生地美國,平時也不在國內,實實在在是一個單槍匹馬獨來獨往的吃瓜俠。只不過佔了天時地利人和,加上我的堅持不懈,讓我敲開了百年尋龍的謎底的大門。

  我的運氣好,因為我在疫情橫行的時候留在廣東而有時間去思考,有地域優勢去進行較為深入的調查。我遇到了武洹宇博士,遇到了台山僑聯林如寶主席,遇到了馬卓榮老師,遇到了充當了馬萬昌的後人與國內外各方聯絡人的黃祥光。我先後幾次從居住地珠海到台山,進行調查。 4月20號我第一次到台山,到千秋里,與先前只在網上聯繫而素未謀面的“尋龍小組”見面,實地調查確認了發現,當天大家一致同意向上報告,台山僑聯林如寶主席緊急聯繫央視《新聞調查》攝製組,隨後一路綠燈,22號便獲知央視攝製組已經得到特別批准,26日抵達台山進行採訪錄製,5月16日節目播出,我的運氣特好!

  許許多多的偶然串在一起就發生了質變成為了必然。

  我敢於否定固有的想法,敢於異想天開去尋找線索,堅持加幸運,我和我的團隊(除了我全部是台山本地人,具有天然的語言風土人情華僑歷史等諸方面的優勢)在2020年4月16日,在Dean Lung寫信給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校長捐出12000美元建立漢學研究的1901年6月28日的整整119年以後,我們終於可以驕傲地宣布:我們在台山白沙千秋里找到了Dean Lung , 他就是那個“進隆”, 就是馬萬昌!
2020.4.20 “尋龍小組”成員在Dean Lung馬萬昌祖居前合照留念

感恩前輩,感恩團隊

   找到了Dean Lung,我很高興,同時我很感恩。

  我感恩哥倫比亞大學的華人學者王海龍,是他開拓了研究Dean Lung的歷史與貢獻的新紀元,他所挖掘的資料,他所寫的論文與文章,讓“丁龍”的故事和名字深入人心。當初就是他引人入勝的文字震撼了我的靈魂,讓我立下了一定要找到Dean Lung的決心。隨後幾年,我一直和他保持密切的聯繫,他的睿智的思路,有益的建議,及時的忠告,這些年來都一直有力地鞭策著我堅定前行。

  我感恩哥倫比亞大學日裔專家米亞和他丈夫保羅。是他們繼續了王海龍的研究,收集和整理了在美國能夠找得到的各種與Dean Lung和卡本蒂埃有關的資料。一個外國人,毫無利己的動機,把找尋一個和他們並不是一個族群的中國人當成了自己的事業。米亞告訴我,她在美國已經終止了對Dean Lung的研究,把尋找Dean Lung的希望寄託在中國。這激勵著我這些年堅持不懈在國內尋找。

  我感恩陳曉平與武洹宇博士的團隊,他們的研究與發現開拓了我的思路, 特別是關於Dean Lung可能是新寧(台山舊稱)人,名叫“進隆”,以及他可能姓馬,叫馬隆進的意見,這些是我們發現與確認台山白沙千秋里的馬萬昌就是進隆,就是Dean Lung的打火石。

 我感恩台山僑聯的林如寶主席,她虛懷若谷,雷厲風行,動用各種資源,在發現Dean Lung與宣傳馬萬昌方面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我感恩白沙僑刊的黃祥光,是他搭起了馬萬昌在美國的後人與國內“尋龍小組”的溝通橋樑,由於與美國的時差問題,沒日沒夜聯繫連續奮戰十多天,貼上時間,金錢,油費而毫不計較,在發現與確定Dean Lung的戰役中功不可沒。

 我感恩黃祥光的弟弟黃祥活,是他極力說服了原來不願意把幾份關鍵的書信拿出來的馬萬昌的後人,從不願意到願意提供,中間是漫長的三年,沒有他的努力與堅持,我們今天可能對於“丁龍”仍然是雲裡霧裡。

我感恩馬卓榮老師,是他用他多年在整理白沙馬氏族譜方面的豐富經驗與廣泛的人脈關係,在連接馬萬昌後人(通過黃祥光)與國內的研究人員方面起了關鍵的作用。

 我感恩台山市多年來從事集郵和華僑銀信的專家李柏達,這位僅在微信上認識與交流的僑聯委員民間收藏家幾次三番毫無保留地向我解釋後來在央視節目採訪中確認HWC來信的信封為真實的意見。

 我感恩馬萬昌的幾位後人,特別是馬萬昌的曾孫女馬嘉燕,曾外孫黃暢明,黃暢泉和曾孫馬若新,是他們保存了證明馬萬昌是進隆是Dean Lung的關鍵證物,包括書信和畫像照片與馬萬昌的老年照片,並且願意提供給我們進行研究與驗證,並接受央視採訪。沒有他們提供的這些證物,或許我們永遠無法解開Dean Lung的身世之謎。

 我感恩支持過我的所有人,無論你們的支持是精神上的,或者物質上的(有幾位朋友為發現Dean Lung而要給我發紅包,我都表示了謝意但一一拒絕),也無論你們的意見是方向性的或只是小小的技術問題上的幫助(比如某個字的發音,了解某個人的電話等等),都是對我的極大支持。

 我感恩這些年來在“丁龍”研究過程中批評過質疑過我的人,是你們提出的意見,讓我更加謹慎地對待自己在Dean Lung研究問題上的細節,以嚴謹的科學態度去考證論證,而非僅憑猜測憑感覺去做出結論。

我最要感恩的對像是——Dean Lung,進隆,馬萬昌!

 當我站在您的墓前向您深深地鞠躬的時候,我在心底里對您充滿了敬意與感激。一百多年前,您那極具前瞻性的創舉,開了中美兩國文化交流的先河,成為中美兩國文化與學術交流的一個重要的窗口。

我們永遠記得您的歷史作用與功績!

 您給我們留下了哥倫比亞大學漢學研究,留下了“丁龍講座”,留下了家鄉的“國瑞書室”。

 我們欠您一座紀念碑。但是,您在千千萬萬的人的心目中立起了一座豐碑!

 Dean Lung馬萬昌前輩,我深深地,深深地感恩!

  十年了,我並非獨來獨往,我的背後,是前輩的學者,是熱心的民眾與給我各種支持的團隊。

  曾經,面前的種種的困難與挑戰如同茫茫的大海和巍巍的高山。然而,如同哥倫比亞大學華人學者王海龍在一篇文章中所說:

  “汪洋大海不是很浩瀚嗎?一隻小小的鳥兒居然敢挑戰要填平它。巍然蒼茫的高山不是很怵人嗎?一個衰弱的老頭兒竟然想以風燭殘年的身軀去挖走它!丁龍的眼睛透過一個世紀的煙塵在凝視著我們,這是一個有著不死的意志力的民族,我們的心中永懷著不會磨滅的,燃燒著的希望。”

  我們做到了,我感恩。